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5月19日星期六

安裕周記: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三月二十五日之後聽得最多的兩個字是「群眾」,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名詞,看過說這些話的人包括羅范椒芬的前文後理,他們所講的群眾應該是指巿民大眾,但何以變成「群眾」,而且還是以人們曾經熟悉的語意套用,包括在挑選官員時,指一些人「過去那麼多年都是願意走入群眾」,中間的轉化從何而來不得而知。覺得新鮮的原因,在於「群眾」二字在記憶裏是某一特定空間和時間的名詞,在《地道戰》或《平原游擊隊》這些電影裏也有,百度上《平原游擊隊》劇情介紹是這樣的:「一九四三年秋天,侵略我國的日寇對華北某抗日民主根據地發動了罪惡的掃蕩,根據地的群眾在黨的領導下,勝利地展開了反掃蕩的鬥爭」。

「巿民」也好,「群眾」也好,語言反映的是社會現實和嬗變,回歸十五年,改弦更張自不能免,如果這些話是曾鈺成譚耀宗或陳婉嫻說出來不會感到奇怪,由昔日AO說出來卻有點新鮮。中共對群眾向來重視,地方上的省委機關就有群眾工作部,做的是接受投訴疏解民怨。當然,群眾在某些年代是被蒙蔽的一群,文革十年,「群眾」前要加上「革命」一詞,一九六七年一月二日,新華社發出的新聞稿,劈頭是「全國各地億萬革命群眾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新高潮中迎來了一九六七年」。當然,革命群眾後來才知道這是被糊弄的第一天,之後整整十年的打倒一切是群眾有苦自己知的日子。

這個星期大事是立法會拉布的展開以及其後的突然槍斃,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不獲受理,梁國雄要付二十萬元堂費。我想到的是星期四清晨四時三十分曾鈺成宣布中止辯論的後面到底是什麼。曾鈺成是香港傳統左派水平最高的一人,是不是黨員是另一回事,但只要在大陸生活過的都知道,以一個傳統左派出身的立法會主席而能夠間中講幾句與香港意識型態接軌的說話實在不易,他二○○九年在樹仁大學說「鎮壓六四是錯的」是絕不簡單。中共做事,那種官方的line totake他們叫「口徑」,曾鈺成的講話完全脫離口徑但仍然受到重用,無他,左派除了他,還有誰能坐上立法會主席不出洋相?

曾鈺成由冒著被前黨友炮轟「唔做野」任從陳偉業黃毓民梁國雄由《詩經》講到伊朗遜尼派什葉派,乃至破曉前夕腰斬辯論的心路歷程無人能知,但我從周四凌晨往上推回五天,隱約看到一點啟示:原新華社副社長朱育誠在深圳一個會議上要梁振英「應該發揮狼性」。梁振英有沒有就這句話回應,找遍互聯網都找不著,是貴人事忙抑或不知如何應對還是盡在不言中,不可考。幾個星期前,我曾經揣測梁振英可能會走法家路線,寫了之後連自己都覺得二千三百年前的管治哲學不太可能在互聯網世代重現,但是朱育誠和清華大學林泰教授把這些迷糊一下子都掃走,商鞅不會重回人間,倒是新加坡式管治借屍還魂來到香港。從這個來月走勢看,朱育誠和林泰的講話絕非無的放矢,他們是為未來特區管治哲學背書——經濟繁榮社會穩定,只是沒有政治空間。

要繁榮穩定 沒有政治空間

董建華上台後曾有一段時間很想學新加坡模式,幾百萬人口的島國,天然資源匱乏,在馬六甲海峽舉足輕重;條件差得是水塘設在馬來西亞柔佛,族裔結構複雜以致好長一段時間馬來裔不可在新加坡空軍當戰機機師。由此衍生的兩個傳說是,一旦星馬開戰,新加坡第一件事是佔領柔佛水庫,另一是只能由華人開戰鬥機,不怕馬來裔機師駕機跑到對方那邊。這些謔而虐的傳說反證了一樣:新加坡的高壓統治來自維護政權的安穩需要,結果是新加坡成為經濟的四小龍以及政治的新權威主義示範單位。若以三月二十五日特首選舉以還各種說法為觀測目標,新加坡化幾乎可以說是未來香港的唯一走向。

二○○三年七一大示威摻雜多種誘因,有反對二十三條,有八萬五受害者,有對SARS死難者同理心,有經濟凋敝下的反彈,政治和經濟因素都有若干。我不知北京如何總結,但應該脫離不了經濟為大的主因,於是有更多自由行和黃金周旅客,雞髀打人牙骹軟,經濟抬頭,怨氣減少,其他就容易處理。中國歷史上,十五王朝改朝換代總結只有一個原因,沒有飯吃民不聊生就落草為寇上山起義,吃撐了就不會想別的。說起來不免令人喪氣,可事實便是這麼回事,所以前幾年大陸有人說香港要什麼有什麼,眼紅北京偏心香港,可是這些人有沒有好好想過,為什麼一車一車遊客往香港送,就是因為要把飯朝你嘴裏塞。

群眾運動是中共鬥爭的傳家寶,沒有群眾,中共三大戰役根本沒法打。一九四八年十一月,解放軍與國軍在江淮一帶爆發淮海戰役,這一仗打了六十五天,雙方出動兵力逾百萬,民工支援才最駭人,為了這場硬仗,中共從山東、中原、華中和冀魯豫四地調動五百四十三萬群眾組成支援前線民工隊,其中擔架就二十萬副,一個解放軍在前線,後面是九個民工。這仗,楊振寧岳父杜聿明戰敗被俘,四個月後,長江天險失守,解放軍直入江南,蔣介石大勢已去,退守台灣。

於中共而言,群眾是可以操控的群體,不同於精英知識分子的難以駕馭,毛澤東「臭老九」之說並非無因。今天香港偶然見到類似的群眾,拉布辯論也有疑似族群冒現,有報道說有人收了錢吃了茶禮,可見六十年後的今天群眾的可操縱性仍然存在,當一車一車的人送到政府新總部時,我可以想像那種場景——開始做,時間一到,望風即歸。這是一種群眾,另一種是怨氣滿腔的巿民,樓價貴經濟弱,我敢寫保票這些都會在梁振英上台一百天內拿起處理,能否確實解決是後話,但這三個月肯定是熱火朝天大幹快上。九十年代末,大陸經濟到了瓶頸,農村「打白條」情況嚴重,總理朱鎔基狠狠打了一大頓,社會穩定下來,紅色江山巋然不動。

這是非常容易明白的辯證,今天在香港亦是如此——百分之四不到的失業率、最低工資第二度調整在望、公屋輪候看來會大幅縮短、私人樓宇價格不致大幅下調,總之人人有工做,家家有屋住,更多的利港政策盍興乎來。這些是香港社會歡迎的,客觀上不太可能馬上爆發○三七一的五十萬人上街,這就為另一條戰線作好鋪墊——政治收緊。曾鈺成下令腰斬拉布是其中之一的動作,第二天因為下雨延期開會是其中之二;其三其四勢必陸續有來,二次創作會包含其內,還有別的大家不妨引頸以待。

未來香港將循這條路走下去的機會很大,這是新加坡模式,是七八十年代台灣南韓模式,也是中共於六四後的主調。鄧小平南巡表態支持改革開放,「誰不改革誰下台」,政治保守而經濟大膽,一直走了二十年。於中短時期而言,人們不能不悲觀,曾鈺成上周四凌晨的「覺今是而昨非」,雖不能與毛澤東的《我的一張大字報》相提並論,但一夜變臉實在很難解釋昨天仍是和梁國雄言笑晏晏,經濟強勢下的政治空間會特別狹窄細小。

民主不會天降 靠全民覺醒

這會是歷史的終結嗎?不必因此泄氣自怨自艾,漫漫長路總有曙光在後頭,經濟發展若無政治加持,最後必是走進死胡同,看南韓朴正熙全斗煥盧泰愚,看台灣蔣氏父子,這些獨裁政權強人政治如今皆隱入歷史;新加坡也開始調整一言堂式的家長政治。一九七八年,蔣經國擔任中華民國第六屆總統,面對內外情勢轉變,蔣說出了「時代在變、潮流在變、環境在變」十二字真言,為其後十年的開放黨禁報禁全面解嚴打下基礎。韓寒去台灣驚訝而回,台灣今天的民主自由不是從天而降,是全民覺醒的成果,「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國際歌》頭兩句說得很清楚明白。

去年元旦,朋友間談到香港未來,有人說香港社會的覺醒最重要。兩年來,人們閱讀到的是經濟繁華另一重切面是頓悟,天色灰黯淡,遠方有風雷,這就是刻下的香港心情。

古治雄: 寫在拉布後——香港人想要什麼




泛民主派在立法會的拉布抗議行動,被主席曾鈺成中止,成為本周社會焦點。中止拉布背後的論述,值得細說。
 
這套論述近年在香港出現,被用來反對立法會拉布,也曾在政府推出各種爭議政策時攻擊各種反對聲音。它質疑香港政府權力不足,質疑三權分立阻礙政策施行;他們認為泛民主派「搞搞震」,反對意見是「阻住地球轉」,令政策無從落實,犧牲人民福祉。
 
結論是,香港的行政效率太低了,好該向中國大陸看齊,以強硬手段對付反對派,就如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港澳研究所所長朱育誠所言,港府應該「發揮狼性」,令行政擺脫各種約制,以期政令雷厲風行。
 
任何關心香港核心價值的人,面對這套想法都難免不安。僅此提供一些想法和大家分享。
 
追求什麼效率?
 
要論證一套政治制度的好與壞,必須先界定用以衡量的標準。部分內地官員和本港一些人士用來比較香港和澳門、大陸的那一把尺,叫做「行政效率」,常說的論據,是中國大陸多快就辦好一件事,香港卻在蹉跎歲月。
 
但這個標準被引用時語意往往是模糊不清。「行政效率」這一概念可以再細分為「效能」(Effectiveness)和「效率」(Efficiency)兩個指標。前者用作衡量我們達成決策的執行度,舉例而言,假設港府突然決定把維港填平,那這個決策執行得愈快、愈徹底,維港被填得愈平、工程進度愈快,管治決策就稱得上高效能(Effective);但效率說的是另一回事,是衡量某一政策背後的利害得失,維港被填平之後,市區土地自然會增多,但環境也被破壞,天然良港亦消失,把這些因素都轉化為成本數字,如果最終仍是利遠大於弊,我們就可以說這一決策是高效率(Efficient)。
 
中國的管治模式無疑是高效能的,官員一聲令下,無人敢作仗馬之鳴,北京奧運時中國就顯示出驚人動員能力,西方國家自嘆不如;政府要搞一項基建,人家要用幾年時間來搞好諮詢、提案議會、完成招標,在中國可能半年就完事,這種效能誰及得上?決策中參與的人愈少,決定必定作得愈快,理論上,如果我們回歸帝制,一人決定一切,效能必定無人能及,直追朝鮮阿里郎的級數。
 
但高效能未必等同高財政效率,內地《新京報》在2007年就曾揭露,由1978年至2003年間,中國財政收入由1132億增長至3萬億元,增加28倍,但同期財政支出卻由不足50億升至700億元,升幅達78倍!在2003年,中國公共行政成本達財政收入的19.03%,相比歐美先進國家比率一般只是36%,中國是超英趕美,高踞世界首位。全國人大代表劉滿倉和全國政協委員劉光復就曾提案要求中央政府正視管治財政效率過低的問題,指出在2006年,中國公務消費總額已達2000多億元,與軍費開支相若。(1
 
這些現象,倡議仿效大陸「高效管治」經驗者自然不放在眼內,但在港人眼中戒慎恐懼卻是必然之事。而中國大陸不容監察、制衡、阻止的管治模式,問題也不限於行政成本高企,背後社會成本更是大得不能想像,環境污染、大白象工程處處、食品問題、冤案連連,民間怨氣不絕,令政府用以「補鑊」的維穩費用超出國防預算,這些帳,港人也不可能不清楚。內地行政效率是低是高,也決不能單用個別項目落成速度來計算。
 
筆者以往不止一次聽過港府官員描述政策制訂的禁區,年資稍深的政務官心中大抵都有一條線,能估計什麼樣的政策有被司法覆核的危機,什麼樣的政策不可能獲得議會支持,怎樣的政策又會被輿論圍攻,這些禁區,如非必要,或者政治上有死命令,他們必然會避開。
 
這些禁區固然限制了官員行事,但很大程度上也迫使他們在制訂政策時極度審慎,並且重視社會意見的平衡,行政上更是不敢大花筒。它們預設了公共行政的合理範圍、官員行事的理性預期框架,令少數「話事人」不能憑一己好惡把持一切。因此,姑勿論個別司法覆核、議會行為合理與否,重點是,我們可以批評這些行為,但卻不可能因為不同意個別抗爭行為,而倡議廢除監察、制衡的本身,而歷史顯示,沒有監察、制衡的行政架構,效能固然很高,但管治效率卻極有機會降低。
 
內地官員時常向香港社會推銷高效強勢的管治模式,這種形象似乎也即將成為來屆政府的賣點,當推銷員聲嘶力竭,許多港人仍然不甚領情時,推銷員總覺得是港人不識抬舉,因而火冒三丈。在許多港人心中,高效率的政府無疑有很多優點,但今時今日,效率卻並非他們衡量美好生活的唯一指標,若有許多港人並不崇拜效率,反而對權力不信任,嚮往對行政權力較多審議、門檻較高的管治模式,這種民情,來屆政府或中央又能否掌握、包容?
 
拉布責在誰人?
 
香港政府並非民選政府,沒有選民授權的合法性,政治上行政主導,議會設計令建制派永遠掌握多數議席,相比外國民主政體,本港反對派對政府議案的阻撓能力是不能類比。立法會拉布之戰正正是在這個文本之下發生,反對派即使獲得主流民意支持,也沒有票數阻止政府的議案,於是拉布成為唯一選擇,間接效果是提高政府議案的通過門檻,令反對派擁有另類的否決權力。
 
對於部分反對拉布的評論,筆者有幾點疑問。
 
●法案的提交次序由政府決定,撤回草案讓路其他草案也可以,若行政方硬要通過某些條文,和立法方各不讓步,這最多只能說雙方俱有責任,為什麼有些人認為責任全在議會,而不是均分?
 
●第二,姑勿論遞補機制草案是錯還是對,這起碼也是社會未有明顯共識,非常爭議的政策,顯而易見,它也沒有什麼非得在今個立法會會期完成的迫切性。那為什麼政府非得在今個會期內,硬推這種沒有迫切性、爭議又大的政策?
 
●若政府非得強推極具爭議性的草案不可,是否必定要遇神殺神,把所有阻撓的力量視為「搞搞震」,好讓反對派只剩下行禮如儀的份兒?比如美國加州考慮興建高鐵,嘗試就個別政策全民公投,或者日本當年通過郵政改革法案般,解散議會重選,好讓選民表白心,這些方法既可反映民意,又人人服氣,怎麼又不考慮?
 
凡此種種,在現有政治現實下難以實現,是可以預見,但如果香港仍是一個講道理的文明社會,這些議題至少不應消失在公共討論中。

陶飛: 拉布為何沒癱瘓美國國會? ——讀In Praise of Deadlock: How Partisan Struggle Makes Better Laws





隨著高等法院不受理「長毛」梁國雄就立法會主席曾鈺成終止辯論提出的司法覆核申請,黃毓民、陳偉業、梁國雄、鄭家富等立法會議員在立會的「拉布」行動,似乎已告一段落,儘管他們似乎還可以作出一些拖延時間的行動,例如重複地由議員A發言說議員 B是笨蛋,然後議員C要求主席裁決是否冒犯,裁決後再挑戰其裁決;或是在投票時重複地投訴投票機器故障等。

反對在立法會「拉布」的最大理由,莫過於說「拉布」會癱瘓整個立法程序,甚至癱瘓整個香港。理由看似充分,但卻經不起事實的考驗。這裏介紹 W. Lee Rawls 所著的 In Praise of Deadlock: HowPartisan Struggle Makes Better Laws (Washington, D.C.: Woodrow Wilson Center Press, 2009)。此書很短,正文不過 115頁,主要不是學術探討,而從實戰 (practitioner)角度講述美國國會的運作,特別是談到黨派鬥爭的種種手段和結果。書的實戰角度,是基於作者在華盛頓38年參與立法過程的經驗,特別是作者曾經擔任兩名參議員的幕僚長(chief ofstaff),其中一位還在作者任幕僚長期間擔任參議院多數黨領袖。

美國立法過程的三個推動部件

作者認為,美國立法過程,主要有三個推動部件:總統的否決權(veto)、眾議院的規則委員會(Rules Committee)和參議院的「拉布」(filibuster)。

總統的否決權很容易理解,是指總統可以否決他不喜歡而又經國會通的法案,此否決須經參議院和眾議院兩院中各三分二的議員的同意才可推翻,因而總統一人加上34名參議員即可否定501名其他國會同事(66名參議員和435名眾議員)的立法努力。總統的否決權是防守性的,因它只可以阻止通過法案,卻不能主動提出法案。

相反,眾議院的規則委員會卻是進攻性的(作者把規則委員會比喻為共產黨裏的中央委員會)。眾議院的多數黨透過對規則委員會的控制,對交予全體眾議院的議案的各方面,包括修訂、辯論等,作出諸多限制,從而保證多數黨在眾議院立法的勝利。規則委員會的手段各式各樣,它可以不容許對議案作出修訂,或者只容許某些修訂,或者要求合併或分拆某些修訂,或者限制辯論時間,等等。面對規則委員會的壓迫,眾議院的少數黨基本上是無計可施,因此,眾議院充滿贏者全取(winner-take-all)的文化,多數黨根本毋須和少數黨合作,非黨派共識(bipartisanship)更是無從說起:「民主黨從不與共和黨談判,除非非談不可。……如果你自己便可以達到目的,你根本不會理會另一方。」

順便一提,立法會主席曾鈺成終止辯論的裁決,與眾議院的規則委員會對議案的規定基本上一致。然而,人家的規則委員會是經過百多年的演化,實實在在地有權對議案作出規定,而曾鈺成這一次卻是因為立法會議議事規則未有對情作出規定,而自行終止辯論。這是非常不同的。

參議院的「拉布」

在眾議院,議員不可能「拉布」,因為有規則委員會的緊箍咒,可是在參議院,議員卻可以「拉布」,因為參議院全體會議的程序,是基於不受限制辯論(unlimited debate)原則。在參議院,有兩種方法可限制辯論,一是全體議員一致通過辯論的安排,如限制辯論在 30 小時內;二是規則22條的中止辯論程序(cloture process):先由16名或以上參議員提出動議中止辯論;然後在一天後再加一小時後對動議作表決;動議須得到60票或以上才算通過,即使通過,議案還有30小時的辯論時間。

可見要在參議院防止「拉布」非常不容易,一是全體議員差不多不可能一致通過辯論安排,二是參議院多數黨和少數黨的議席分佈,從來都只是五十多對四十多,多數黨的議席不超過60,而即使成功通過中止辯論動議,議會也會失去很多寶貴的時間。因此,可以把「拉布」看成是參議院少數黨實際的(de facto)立法否決權。「拉布」顛覆了參議院多數黨和少數黨的權力平衡,特別是在選舉年的議會會期臨近結束的時候:這時候,參議院的少數黨,掌握了參議院整個立法程序的主導權,甚至連總統和眾議院多數黨也要與參議院少數黨妥協。

有時,參議員還會利用非關係密切的修訂(nongermane amendments),與「拉布」一起使用。在眾議院,對議案的修訂,需要與議案的主題關係密切,而在參議院,議案修訂則沒有此項限制。因此,非關係密切的修訂,成為少數黨改變討論焦點的手段。有時,「拉布」並非真的要把議案拉倒,而是要引入若干非關係密切的修訂,挑戰多數黨主導立法議程的能力。

「拉布」的作用

美國的議會,顯得愈來愈黨派化(partisan),特別是所謂「大歸邊」(Great Sorting Out)趨勢,即五、六十代的南方民主黨支持者轉為支持共和黨,而東部共和黨支持者轉為支持民主黨,因而成為藍州(blue states,指東西岸州份)對紅州(red states,指西南部州份)、爭取中西部州份的局面。除了意識形態和地理上的黨派化外,文化上也黨派化起來:已婚者、教徒較支持共和黨,獨身者、世俗的美國人較支持民主黨。因此,論者大都憂心忡忡,擔心黨派化議會使美國的議會癱瘓。令人難以解釋的是:在高度黨派化的議會裏,而少數派又擁有如「拉布」的拖延武器,議會為什麼不是一事無成的?

其實,要解釋上述謎團,正是作者寫作本書的一個目的。首先,從通過法案的質和量來看,美國國會的表現並無變差,縱使在高度黨派化的背景下,依然通過不少重要的、甚至是地標式的立法(landmark legislation),例如2001年布殊政府的減稅法案。因此,說「拉布」會癱瘓議會,在事實上並不成立。

「拉布」作為少數黨的立法武器,目的當然不是癱瘓議會,而是要多數黨乖乖地坐下來,願意與少數黨談判。少數黨要計算議案對多數黨有多重要、多數黨願意為通過議案付出多大代價、多數黨可以在與少數黨談判時作多少讓步、多數黨願意花多少時間在通過議案,如此等等。

少數派明白,立法機器是一個分享的系統,沒有人希望破壞它。議員在議會裏發展他們的志業,黨派各方都知道,每兩年便有另一選舉,議會的勢力平衡便可能改變。這裏沒有所謂終極勝利。因此,當他們勢力佔上風時,他們要展示成熟的領導能力、閑熟的議事技巧,以發揮其表現和爭取成績,贏得選民的信任和支持。不顧後果、為破壞而破壞的議會焦土政策,只能是政治自殺。

當然,美國的情況在香港的語境下是否適用?這是要探討的:香港的泛民在可見的將來都不會在議會佔多數;香港地區直選實行比例代表制,議會焦土政策並不一定是政治自殺;香港不是兩黨制……。當然,我們現在還有一個起著如美國眾議院規則委員會的作用的立法會主席。

小記: 星期日現場﹕主席的暴力




過去三星期打開電視機看立法會直播或是上網看立法會大會的市民,也許會奇怪為何不斷都是由幾個尊貴議員在發言,發言的內容也許有點不覑邊際,時而講說文解字,時而講癌症治療方法,時而講多個獨裁國家如何在沒審判下拘禁市民。

這些內容也許可以當通識教材看,但他們的實際行動是拉布,大家可知道他們拉布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拉布的對象——立法會正在審議的法案又是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們這次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盒子裏又是裝覑什麼?

作為記者,我有幸地身處立法會聽了兩天這歷史性的拉布行動,看到了幾位拉布議員的功力深淺。面對覑時刻保持警覺,聽足拉布議員發言,隨時以「重複」或「離題」阻截發言的立法會主席曾鈺成,拉布議員少一點準備工夫也不行。單看他們桌上堆積的書山,以及人民力量議員黃毓民那滔滔不絕的引用古文典籍講「之」、「起」、「為」等字義的用法,便知道所謂「拉布」,並不是隨便站在會議廳上「吹水」那麼簡單,而是認真費時的大製作。

筆者印象最深刻的,是一般市民在畫面中看不到的事情,在頭幾次拉布日,黃毓民很多時在發言後走出會議廳,與記者雀躍地大談自己發言如何精彩,竟然讓他一個「為」字也講足十五分鐘,對於這個香港議會史上未經歷過的拉布過程(儘管外國時有例子),連黃毓民自己也感覺到很新鮮,想像不到自己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於是一而再地像小孩子看見新玩具般,向記者興奮的述說自己感受。記者也是興奮的,特別是看到黃毓民想出扮溫家寶總理般以國語慢慢讀出七十多項修訂,令在場人士忍俊不禁,包括在席上的政制及內地事務局長譚志源。

立會制度本身已是暴力

但是,這幾星期主導的輿論,並不是拉布行動本身的意義,而是集中在拉布的技巧、拉布的後果,特別是建制派將之貼上「浪費公帑」的標籤,候任特首梁振英將之視為癱瘓立法會運作之舉。在這樣一個前提下,立法會主席曾鈺成終祭出尚方寶劍,一個連權力範圍可以大到哪裏都沒人知道的《議事規則》第92條,強行終止辯論。

還記得當日拉布戰初起時,有記者問議員今次是否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原來《議事規則》沒有阻止拉布的條文,所以今後可以有更多這樣的玩法。事情發展至今,原來在潘朵拉的盒子跑出來的,不是「拉布」,而是主席的無上權力,原來在分組點票、功能界別制衡、議員提案權受限等現有制度限制之外,還有一招尚方寶劍是可以用來阻止議員履行他的監察政府功能。

政府刻意營造浪費公帑的輿論,提出限制辭職議員在六個月內參加補選的議員出缺機制法案,在建制派支持下必然獲通過,而泛民提出的任何有意義的修訂,只要得不到政府的同意,在地區直選和功能界別分組點票下必然被否決。一個沒民意授權的政府提出限制議員發揮表達市民聲音權力的草案,而且必然獲通過,這是制度暴力的明顯例子。

制度暴力只有政府才能施行

過去,人民力量和社民連採用肢體暴力去回應制度暴力,這不是大多數港人所可以接受,畢竟現時的制度暴力,還未去到要採用肢體暴力方式來反擊的程度,香港也未至於獨裁如斯。可是,這次拉布議員是利用《議事規則》的權限,採用制度暴力去反擊制度暴力,這是無可奈何之覑,但建制派和政府的反彈,以及曾鈺成的裁決,就顯示制度暴力只可以由政府施行,等於一場球賽中,只准政府一方撞人,另一方稍微觸碰到對方也要領黃牌。

作為緊跟立會新聞的記者,很清楚無論拉布多久,也不會影響議會法案的運作,因為政府可以將草案插隊先審議,例如一手樓、競爭法等,隨時可以插隊。今次受拉布影響的只有兩種情,一是梁振英未經廣泛諮詢的政府大改組,以及要一班建制派議員坐定定在會場中看電影、看書和睡覺。

相對於通過制度暴力去削弱市民表達權利的方式,上述兩個情的負面影響孰大孰小?現在曾鈺成通過終止辯論的裁決進一步加深議會內的制度暴力,勢必加劇議會外的抗爭,民怨不能在議會內有效疏導,異見聲音在議會內被強權力壓,這顯然與國家政策要建構和諧社會背道而馳。為了通過一個與民生福祉無任何相關的政治草案,代價是往後十多年的政治張力和衝突,請問中央政府、特區政府和建制派議員,這值得嗎?

蔣芸: 文字有價乎?




這一期開放雜誌上有篇台灣才子楊憲宏的文章,主張用愛與勇氣釋放陳水扁,要求台灣當局特赦這位前總統。

文中大量引用了另一名才子南方朔對馬英九的批評,他認為阿扁曾是國家領導人的身份應該得到尊敬,應該有特權。看來這種要求特赦的呼聲已經發動,而兩位才子的重量級文章是順應民意或有其他含意,不知道。

「關押陳水扁就是關押台灣人」要發揮本土族群的力量來逼馬英九政府就範,才子是文字有價,動機可疑。當年阿扁的貪污事件沸沸揚揚之際,他們批評得不遺餘力,都認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也因此而令民眾對這兩位名嘴的大公無私,台灣人批台灣總統大肆讚揚。

時移勢遷,貪污犯法做了兩任總統令整個台灣陷入空轉,只肥了一家人的罪犯總統竟成要拯救的對象,忘記他所犯的罪行。當年為了搜羅阿扁的犯罪證據,動用了多少國家資源,辦案人員更是成為眾矢之的。今天,陳水扁沒有懺悔,沒有道歉,海外洗錢的真金白銀亦不曾歸還政府。企業界大佬之奉獻、買官及接受黑錢等等一樁一件,人們記憶猶新,到底這些人收了他多少好處 這樣落力為他請命,這才是馬政府應該查清楚的。

很慶幸在法治的國家,沒有這樣膽大包天的不法之舉事後還能隻手遮天,如今還請得到這些自命正義的健筆來為他請命;忘記了是在為一個罪犯亂世賊君賊臣賊家賊族請命,竟然這師出無名之舉還能聯署一百萬人,這會使得台灣又成為一個國際笑柄。

梁文道: 其實不明白




拉布的最後一晚,立法會門外有兩批目標截然不同的群眾,一批支持拉布,另一批反對拉布,雙方各自喊叫,偶而互相叫陣。見慣這種場面的記者很懂得在這裏頭找故事,於是就有一個鏡頭對準了其中一名反對拉布的中年漢。記者問他:「你覺得拉布最大的問題是什麼」,這漢子倒也老實,儍儍笑道:「其實我們都不是很明白」。

每回建制派發動人海戰術,我們總是能遇見這些形像,神情迷茫言語不清的老人家,人云亦云但又不知其所以然的師奶麻甩佬。由於對手不乏年輕人,很容易形成新老對抗的世代之爭的印象,所以這回他們也找來一群或者染着金髮或者目光不善的小伙子,可惜還是被人發現,這些少年一樣「不是很明白」。因此每一趟建制派的群眾動員都得遭人訕笑,要不是罵他們利用無知老弱,就是說他們「群埋爛仔」。

其實我們都不是很明白,招來這些群眾的人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們不曉得其中埋藏弱點,早成媒體遊戲的慣性獵物?難道他們不曉得只要有幾個這樣的例子,建制派和「反智」、「無知」、「利益交換」這些字眼的關係便更形鞏固?我尤其不能明白的是,這些老人小孩何其無辜,你怎能忍心推他們出台任人嘲辱?金毛不一定是飛仔,老弱也未必無知,只不過他們恰好不知道這個行動的底蘊,於是在鏡頭下便被固定成可笑的對象了。

我永遠不能忘記多年前的七一,為了騷擾遊行,建制派租下維園球場搞聯歡派對。那天台上一群中年女性正在扇舞,動作純熟,看得出是久練有功,而她們滿臉歡悅,應該是高興苦勞終有展露人前的機會了。忽然遊行隊伍之中有人按捺不住,朝着舞台高聲喝罵。我看見一位女子僵住了笑容舞步,非常愕然;我今天只是來跳舞的,為什麼罵我?其實我們都不是很明白。


 
潘小濤: 今天,我們將永遠失去的……

一個穩定的社會,必然有很基礎的核心價值,作為所有公民的行為底線。憲法是建基於此及體現這些價值的根本大法。這些核心價值及憲法,具有凌駕性。例如,美國容許國民擁有槍枝,因為美國社會堅信,國民的自衛權利,以及對政府的不信任,應凌駕於由此而引發的槍擊事件可能造成的傷害。

堅守這些價值和原則,有時是要作出巨大犧牲的。以前的香港,也是這樣堅守核心價值和基本原則的社會。

但今天,我們往往為了「效率」、為了「方便管治」,或許為了所謂的「發展」,逐步放棄這些價值和原則。以今天遞補機制爭議為例,如果「民權」是具有凌駕性的價值,則剝奪選民的選擇權、剝奪公民的參選權,是無論如何不能行之,但今天我們為了那些可能浪費的「公帑」,肆意為之。

更甚者,立法會主席曾鈺成迫於建制派(無論是來自議員、政府還是西環)壓力,決定終止辯論,交付表決。這可是連議會的基本精神也不顧:只要合符議事規則,即使那是「拉布」、拖延,就應容許、容忍議員有充分機會表達「所有意見」。但今天,連議會這個捍衛香港核心價值的重要機構,都棄守而去了,香港跟中國就這樣進一步接軌了。

中國一切政策的目的,就是保住中共政權,為此任何手段也可用上,沒有甚麼核心價值可言。這種功利(實用)性,固然令中國經濟急速增長,藉此增加中共政權合法性,但同時,它又是沒有靈魂、沒有原則的,政策跟憲法可互相矛盾,法律之間、法律與政府規定之間也可互相打架,只要那些政策及政府規定可以促進經濟即可。例如,《憲法》及《物權法》列明私有財產不容侵犯,但現實就是,政府可為一些所謂公益、公共需要,漠視法律,在法庭未有判決之前就肆意暴力拆遷。效率、政績等凌駕了憲法、法律和行政程序。

今天香港立法會的表決,將是香港社會進一步與中國看齊的關鍵一步。歷史將證明,這只是香港進一步墮落的開始!

 
灰記客: 一國兩制的崩解,「三權合作」的開始

「拉布此風不可長」,不知是否因為梁振英這句話,還是背後支撐/操控梁振英的中聯辦發發功?原以為曾鈺成還能秉持作為立法會主席的公道,讓反遞補機制的議員,以修訂及不斷發言,即所謂拉布,作為強烈的政治表態,以引起社會對這條剝奪參選權的法例的關注。現在曾鈺成卻忽然接受親制派議員黃宜弘的建議,利用立法會議事規則第92條︰「對於本議事規則內未有作出規定的事宜,立法會所須遵循的方式及程序由立法會主席決定;如立法會主席認為適合,可參照其他立法機關的慣例及程序處理。」終止修訂辯論。

其實已有人指出,即使引用立會議事規則第92條,曾鈺成馬上終止修訂辯論,仍然是濫用權力。概曾應首先解釋,有甚麼國家和地區的議會,主席可以一聲令下,終止修訂辯論,但曾鈺成舉不出任何例子。而有線電視報道,英國議會的議長須連同一百名議員(約六分一)的同意,美國要五分三議員同意,才能終止「拉布」。究竟曾鈺成是根據那個地方的立法機關,可以由主席/議長一人獨斷獨行的?難道就是那幾個講求「三權合作」,其實是一黨話事的「社會主義」國家?況且,現在議事規則規定議員發言不能重複內容,已是對「拉布」的一種限制。

因此無論如何,曾鈺成要終止修訂辯論,也要和議員討論出一個大家同意的做法,例如若干比例議員同意,才能如此做。可能現在立法會議員提出的議案,要分組點票,直選部分泛民佔多數,可以否決任何建制派提出的「改革建議」,曾恐怕一旦付諸議會討論,泛民議員必反彈,連在此次事件像沉睡不起的民主黨也不敢不表態,到時可能又是一場拉布戰,甚至激起市的不滿,所謂夜長夢多,要快刀斬亂麻,不顧規則?

梁振英在曾鈺成決定濫權前一兩天,被傳媒拍攝到聯同其大內總管羅范椒芬走進中聯辦,逗留兩句鐘。梁振英把七月一日前落實其「五司十四局」(坊間譏為「五屍實死局」)定為世界最重要事項,好像其新政府不能及時改組,世界會停頓下來,任何事情都辦不了。他是否覺得曾鈺成之前「把關不力」,到中聯辦「告狀」兼求救?

而梁振英這個頻繁進出中聯辦的景象,往後將成特區政治的一個「特色」,中聯辦和梁振英都不再介意,甚至有意無意突出中聯辦是梁振英背後的靠山,梁振英最終要聽命的就是裡面或更北上的頭頭。這景象令灰記想起八九年的五月,當前蘇聯共黨總書記戈巴喬夫訪華時,名義上是中共第一把手的趙紫陽,向傳媒透露一個人盡皆知的「國家機密」,就是所有重大事情要請教那位沒有官職的鄧小平,由他最後拍板。灰記說漏了,鄧小平仍保有軍委主席身份,標誌槍桿子裡出政權的中共,軍權大於一切。

趙紫陽說出這話時,正值學運高潮,他希望和平解決學潮的想法,跟鄧小平及保守派要強硬對付學生的意見不合,流露孤立無援的無奈。至於梁振英頻頻拜訪中聯辦,是要透露他沒有實權的無奈,還是在「孤假虎威」,要香港人接受中共「太上皇」治港的命運?無論前者或後者,都顯示中共作為一個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的專制主義政黨,一個黨員的身不由己。

回到曾鈺成的「變臉」,作為呼之欲出的中共地下黨員,如果中聯辦/在港地下組織黨組和上級有命令,即使曾鈺成真心想做一個公允守規則的主席,也身不由己。所謂理解也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看來西環中聯辦現在要一箭三鵰。第一,盡快通過遞補機制,向北京交差;第二,先例一開,餘下的版權條例修訂法案等爭議性議案可以「多快好省」地通過;第三,七月一日前可以通過五司十四局,由中聯辦扶植上場的梁振英,可以聯同新政府上場,顯示正式改朝換代,真正的西環治港。

現在擺在港人面前是,三權分立已經逐步被強變成三權合作,中共式的管治只會越來越明顯。其實,正如梁慕嫻女士所預計,只要中共在重要位置安插「自己友」,香港的兩制便「玩完」。一國兩制原來是十分脆弱。試想想,只要特首、立法會主席、律政司司長全部變成中共「自己友」,當然政府各局、行政會議等定必已滲透足夠數量的「自己友」,那麼要「三權合作」是何等容易的事,而現在不正在發生嗎?

灰記在此要不厭其煩的再提五十年代中共如何逐步收拾民主黨派,短短幾年由中共與民主黨派合作,一些民主黨派擔當有名無實的政府官職,為中共搖旗喊吶,最終把稍有獨立意志的民主黨派逐個收拾,變成名副其實的黨天下。五十年代在大陸發生的,這幾年正在香港發生。香港人要擦亮眼睛。

代表溫和/溫馴港人的溫和/溫馴民主派(以民主黨為首),對中共要進一步閹割立法會,把立法會變成名副其實的橡皮圖章,完全掉以輕心,或認命。他們不參與拉布也罷,但眼巴巴看著曾鈺成無理地把表決時間由五分鐘減至一分鐘,以配合建制派佔多數的快刀斬亂麻議會暴力,竟然沒有到議會堅決反對。概如果不是民主黨棄守立法會,分組點票制度,這一議案必被否決。

民主黨口口聲聲說不能放棄議會,但在「關鍵時刻」卻開小差,然後其永遠的託詞是我們在議會是少數,阻止不了惡法通過。而當市民上街反對一些惡法,如03年超過五十萬人反23條立法,最終於政府收回法案,他們的元老司徒華及主席何俊仁又說,這並不取決於群眾運動,而是建制派的自由黨臨陣轉軚,政府不夠票才收回法案(他們又不去理解,自由黨為何最終轉軚,難道群眾運動沒有對他們造成壓力?)然後,他們的頭頭每次接受傳媒訪問都說,希望市民投票支持他們,爭取更多議席。這是甚麼邏輯,市民為何要投票給他們而不投給民建聯?灰記以前還以為民主黨跟民建聯還有多少差別,現在已看不出來了。

現在擺在面前,新任特首梁振英的強悍作風,通過政策/法案更加予取予携。而政府內,公務員面對這位只求效率,輕視程序理性的大波士,在制訂政策/法案能否堅持公務員「中立」角色,就事論事,膽敢提出「唔啱聽」的意見的人只會更加少。各界要全面配合梁振英施政的「新環境」下,更加迎合上意,急就章的制訂政策/法案,由迎合梁振英的司局級官員強推政策,發揮終極行政霸道「本色」,以求更接近一國的意識型態及行事作風,似很快成定局。

現在香港一國兩制的此一制還剩多少,香港人能否打破五十年代大陸非共力量的宿命,殊不樂觀。但珍惜這邊一制的人,又是否願意放棄關注,放棄對「一國」(其實是一黨)的抗爭?又是否有退路?

陶傑: 野心家



中國國家主席的堂弟評論中國權力鬥爭在重慶落敗的那個:「這個人能力是有的,但野心太大。」

能力是有的,野心大,有什麼問題?出人頭地、力爭上游,不都是「野心」?中國的小學從小叫人作文:「我的志願」,如果小學生說:我想做消防員、警察、教師,都可以,是不是如果答:我想做領袖,想當皇帝,就要報警?
「能力是有的,但野心大」,是非常中國的罪名,意思就是:你有本事,可以,但不可以搶奪我坐的這把權力的椅子。

在「西方先進國家」,年輕時的戴卓爾夫人有野心,年輕時的奧巴馬有野心;喬布斯、蓋茨、史提芬史匹堡,通通都有野心。有本事、有野心,可以在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盡情發揮,以才幹能力為手段實現你的野心,而不必指使老婆殺洋人,伸手抓槍把子,發動政變,最後像一頭歇斯底里的猛獸,遭到制服,在咆哮中關進獸籠。

有能力,不可以有「野心」?這樣的社會,必然是汰優存愚、劣幣驅逐良幣的社會,必然是有抱負而不可以舒展才幹的地方,不但不可以,而且一旦露稜角、展性格,就有數不清的陷阱和絆索,無窮無盡的線人和小報告把這個「野心家」弄下來──以他們的慣用語,就是把這個人「搞掉」。

因此在中國,當「接班人」,其實不是要展示戴卓爾夫人般的能力和才幹,不可以有奧巴馬般的魅力口才,當然也不容擁有史匹堡那樣的想像力,而是要平庸、順從、謙讓。中國人社會把一切擁有一個不凡的「我的志願」的人定性為「野心家」。本來,他想循正當的途徑舒展抱負,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中國社會的形勢非得把他迫上血流五步的絕路。當然,在一場權力的鬥爭裏,野心家很快就成為魔頭,農民人口落井下石,成為寃死鬼。

中西文化的差異就在這裏。用英文說一遍:He is very competent. He is talented. He is so smart. But he is just too ambitious,西方人會不解,反問:So? What's wrong?

這是中英文之間永遠不可能完全翻譯的理由。

鄭培凱:江湖滿地




香港中學生畢業,除了想到歐美留學,現在也考慮到內地升學,希望能進一所知名的大學,如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復旦大學之類。內地大學向香港招生,今年開始施行「免試招生計劃」,有六十三間大專院校接受香港學生申請,毋須另行筆試,只要香港的文憑試或高考成績達到一定水平,通過口試,表現優異,就可錄取。不久前,北京大學來香港進行面試甄選,問香港考生如何英譯「江湖」一詞。考生不知所措,教授只好提示,讓學生從《水滸傳》的書名來思考,並且要讓外國人了解其中所蘊含的中國文化意義,考生們才提出「brotherhood world」及 「heroic places」 的譯法。事後的新聞報道,強調考題刁鑽古怪,並且把學生的譯法當作標準答案,大肆炒作了一番,好像大家經過北大教授的耳提面命,都懂了「江湖」的中國文化意義,就是呼保義宋江手下那些江湖好漢的世界。

「江湖」如何英譯?譯成brotherhood world或者heroic places恰當嗎?
其實,繙譯一個詞,就跟解詩一樣。詩無達詁,文化蘊含量越高,就越難定於一尊,就有各種解釋的可能,而且都算通達。同理類推,一個中文詞語的文化蘊意豐富,就可以出現各種不同的英譯。香港報章討論「江湖」一詞,翻來覆去,其實只講了一層意義,就是「江湖人物」的江湖,讓人感到,現代中國人生活在香港,潛意識裏十分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說起中國文化傳統,「江湖」一詞出現在《莊子.大宗師》:「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裏的「江湖」怎麼講?怎麼繙譯?陳鼓應的《莊子今注今譯》是這麼譯成白話的:「泉水乾了,魚就一同困在陸地上,用濕氣互相噓吸,用口沫互相濕潤,倒不如在江湖裏彼此相忘。」企鵝叢書近年出了Martin Palmer等人英譯的《莊子》,譯文如下:「When the springs dry out, the fish are found stranded on the earth. They keep each other damp with their own moisture, and wet each other with their slime. But it would be better if they could just forget about each other in rivers and lakes.」「江湖」在莊子筆下,就是「江河湖泊」,繙成英文就是「rivers and lakes」,原意如此,沒錯的。你總不能說《莊子》不算中國文化,只有《水滸傳》才是要讓外國人都了解的中國文化吧?你打開字典瞧瞧,比如陸谷孫的《漢英大辭典》,「江湖」的第一義,即是原意,就譯成rivers and lakes,其次所列的引申義,才是帶點秘密會社或黑社會涵義的brotherhood

近來北京大學為了推廣國學,開創了付費的「國學短信」,每天提供一條經典古文,效顰于丹解經,說些現代中國人容易入耳的人生哲理。其中就有《莊子.大宗師》的這一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接着跟了一大段心靈雞湯式的愛情哲學:「莊子說: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如果相濡以沫表現的是親密無間的熱愛,後者就是給對方空間、各適其適的冷愛。距離產生美,這對愛也適用。」 看來北大學者已經走出了象牙塔,走到江湖上,成了鐵嘴神算式的江湖人物,給人解說愛情的糾結,解憂舒煩了。也難怪到了香港,入境隨俗,考起「江湖」的英譯,滿腦子就是港片裏的江湖,給學生的提示,也是《水滸傳》裏的江湖可以代表中國文化精神。

說到中國文化傳統,在精英階層的心目中,「江湖」一詞,是與「廟堂」相對的。范仲淹《岳陽樓記》講到古代「仁人之心」,「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作為士大夫楷模的仁人君子,處世有道,更有永不息止的社會關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范仲淹以「廟堂」與「江湖」作為對仗,十分清楚顯示:身居廟堂,是當官的,大權在握,是國家的政治領導,要關心民瘼;而身處江湖,是身無權柄的士大夫文化精英,也要關心國家大事,不能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轉為現代話語,身處江湖,就是民間的公共知識人,「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范仲淹的「江湖」,絕對不是《水滸傳》中聚義梁山的江湖,也不是杜月笙控制上海黑社會的江湖。真要讓外國人了解范仲淹的「江湖」,也許可以說,很像現代西方媒體監督政府,時刻不忘為民請命。或者說,很像當今中國的維權律師,永遠堅持真理與正義。請問,怎麼英譯?可以翻成brotherhood world?繙成heroic places嗎?

我們都熟悉杜甫的《秋興八首》,第七首是:「昆明池水漢時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織女機絲虛夜月,石鯨鱗甲動秋風。波漂菰米沉雲黑,露冷蓮房墜粉紅。關塞極天惟鳥道,江湖滿地一漁翁。」這裏說到「江湖滿地」,「江湖」一詞怎麼解?金聖嘆《杜詩解》說:「況時方戰伐,蜀山鳥道,為關塞之至險,乃自上皇回鑾以後,僭亂相仍,極天之險,竟無足恃。顧此江湖,滔滔皆是,將何底止邪?然而抱江湖之憂者,只一個漁翁,雖憂亦安所用之?其必在當事慮患於未然哉!漁翁,蓋先生自謂也。」且不管那個漁翁是不是杜甫自己,他說的江湖,就是廟堂之外的山河大地,既有山川河流的原意,也有國家疆土的引申義,是讓有志之士憂心的天下,卻絕對沒有綠林豪傑、英雄好漢的江湖意氣。有人英譯詩中的「江湖」,就譯成「rivers and lakes」,看來也還貼切。

晚唐的杜牧有首《遣懷》,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落拓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杜牧在揚州幕府十年,鬱鬱不得志,「落拓江湖」,指的也是與廟堂相對的江湖,而不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江湖。就算杜牧整天醇酒美人,是個薄倖郎,他的江湖卻與豪氣干雲無關,也不可能英譯成brotherhood worldheroic places

「江湖」一詞,的確蘊含中國文化傳統的深意,在古典文學中俯拾皆是,只是與北大教授的提示不盡相同。不過,假如香港的考生能夠在口試的時候,也提起杜甫詩中的「江湖滿地」,講講「江湖」一詞在不同文化層次的各種蘊意,一定能讓教授們刮目相看,錄取是沒問題的。

董橋:菩薩蠻




沈茵說她找到那枚桂馥印章了,刻「雩門」二字,上好壽山桃花凍石,印面只有半厘米見方,刻朱文,刀刀精緻,毫不漫漶。終於找到,不容易。家裏小玩藝兒多,大箱小箱舊匣舊盒一大堆,年紀大了藏過的書籍文玩全記得,發願一找經常找不到,心中更牽掛,彷彿牽掛舊侶那樣傷情。梁實秋先生告訴我說有一回他半夜想起一笏舊墨,清朝人磨過,他也磨過,墨光沉秀,非常可愛,披衣翻尋半宵找不到,翌日再找也沒有,一連找了幾天不見倩影,幾乎茶飯不思。沈茵那枚「雩門」六十年代一位父執找出來送給她,說桂馥漢隸刻工雅負盛名,刻印刻字愈小愈妙,八分書論者以為百餘年來第一。



那枚印章我大三暑假見過,滿身桃花,水紅斑斑,如霞影,如棉絮,邊款刻「肅然山外史」五個小字小極了,放大鏡細看一筆不苟,神品八分書。送印章的老先生我也見過,治事處在台北衡陽路一幢舊樓上,愛喝鐵觀音,愛吃豆腐乾,一口江浙國語,拍拍沈茵手背說桃花凍是美人石:「儂收好,桂馥小印章沒得找啦!」桂馥是乾隆年間文字訓詁學家,取《說文解字》與古代經典文義相參校,寫《說文義證》、《繆篆分韵》、《札樸》,翁方綱、阮元十分推崇,漢隸和伊秉綬齊名。《札樸》我明明有過,五十年代中華書局老版本,翻箱翻架找不到,「溫經」、「覽古」、「匡謬」、「金石文字」、「鄉里舊聞」、「滇游續筆」依稀記得些,自謙著述內容瑣碎如削牘棄掉的木皮,因名《札樸》。沈曾植的《海日樓札叢》我倒翻找出來了,灑金封面,錢仲聯輯,一九六二年北京中華書局版,封面題字甚佳。《札樸》比這本早幾年編印,我在新加坡牛車水舊書店買到。文革前大陸出版這些古籍最考究,最秀麗,一個錯字都沒有。桂馥山東曲阜人,字冬卉,一字未谷,號雩門,別號肅然山外史,乾隆五十五年進士,官雲南永平知縣,晚稱老苔,說「畫中惟點苔為難」。暮年好寫生,一派古韻,他的墨竹我的老師亦梅先生有一幅,清幽出塵,也許還藏在廈門老宅。真巧,沈茵電話報喜才三五天,我在一家文玩小店看沉香手串,沉香伽南近年貴極了,國貨公司十幾萬幾十萬一串,炒家炒高的。我家一大匣,幾十年前不值多少錢,幾百幾千港元買得到。文玩小店老闆見我嫌貴,找出一塊沉香鎮紙給我看,半截蘿蔔那麼大,玩得發亮了,包漿也好,有款,說捨不得破開雕手串。

我一看,半粒米飯那麼小的「未谷」二字,還有朱文小方章刻「桂」字。那是桂馥刻了自己玩的案頭清供,整塊隨形如卵石,我要了。拍了彩照傳給沈茵看,她說木紋漂亮,塊頭不小,兩手捧玩一定舒服,囑我長置書桌,順手摩挲,清神健脾,兼可辟邪,功力比手串大多了。沈茵真是舊派人,從小熟悉這些民間傳說,幾十年前身體多病,到日本找來沉香木片編製的枕頭睡覺,戲說「西施曉夢綃帳寒,香鬢墮髻半沉檀」,睡了幾個月病痛消散,心定神清,氣色越見煥發,從此深信沉香確是香中極品。竹刻竹雕竹片她不那麼在意,家裏珍藏一大箱。竹節斜生生成龜甲的竹器她說最稀罕,老民國年月還見得到,不久絕迹,明清舊器傳世更少了。早年港大馮平山博物館《文玩萃珍》展覽上有一件晚明早清龜甲竹節臂擱,她嫌短了些,又上了一層漆,遠遠不如素身本色珍貴。她家藏的龜甲竹節臂擱難得是一對,幾十年了永遠供在床頭,說山上一位老僧說這種竹子最具靈性,閑來把玩可以養氣,陪她睡覺求個安心。

我家收的一件不成雙,她看了說夠老夠潤夠秀氣:「千萬好好供奉,跟沉香放在一起放久了竹子也香!」沉迷沉香的朋友還有美國老同學小李子。好幾年前南洋老家把他父親珍藏的一大匣子沉香寄給他賞玩,手串、筆筒、鎮紙、對杯、腰牌、佛珠、山子、佛像、臂擱都有,不是明,就是清,色呈黃黑,不蛀不霉,不斷不爛,紐約一家拍賣行纏着他好幾回他毫不動心,說是父親遺物誰賣誰不孝。李子終歸是我那篇〈李子不甜〉裏的小李子,嚴肅,頂真,正直,五千年故國文化長年揹在背上皺起眉頭做人。收到那匣子沉香那幾個月他不斷空郵來信。

先是寄來一張南洋李家後園沉香樹黑白老照片,說我們小時候都爬過那株老樹,柜柳樹榦,繁花雪白,葉子像橘子樹的樹葉:「欲取香,伐之,經年,其根榦枝節各有別色也。木心與節堅黑,沉水者為沉香」。還說中醫拿樹根樹榦裏的黑色樹脂加工入藥,可鎮痛,可健胃。第二封信說沉香之極品叫伽南香,叫伽藍香,叫奇南香,叫伽楠,多產於南洋,海南島也有,《紅樓夢》七十一回說「元春又命太監送出金壽星一尊,沉香拐一枝,伽楠珠一串」。第三封信說沉香也叫沉水,李清照《菩薩蠻》裏有一句「沉水卧時燒,香消酒未消」。還說《西京雜記》中趙飛燕女弟給飛燕信上說的「沉水香」就是沉香。第四封信說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裏「愁欹單枕,夜深無寐,襲襲靜聞沉屑」,沉屑是沉香的末屑,裏頭那句「寶獸沉煙裊碧絲」的沉煙倒是點燃了的沉香,沉煙的火苗叫沉燎。李子第五封信三張信紙寫香料:英文書裏找到的資料都影印給我看,說沉香配龍腦叫沉腦,沉香配麝香叫沉麝,一一湊出拉丁文學名。

他說蘇東坡《寒食夜》他十歲會背誦,父親教的,至今記得「沉麝不燒金鴨冷,淡雲籠月照梨花」。我只記得李子父親兩道眉毛又濃又粗又黑,香烟一根抽完接一根,說話聲音沙啞,南洋那麼熱他出門總是一套中山裝,卡其布料做的,上衣左邊衣袋插着一對派克牌金筆,右邊衣袋藏着一塊懷錶,金鍊扣在胸口鈕孔裏,皮鞋擦得油亮,跟李家私人三輪車一樣炫目一樣光鮮。李老先生回過廈門讀大學,書房裏「五四」書刊一大架,牆上掛着弘一法師給他寫的條幅,還有孫中山遺照,蔣委員長肖像。李家那所老宅院叫「李園」,馬公愚題的隸書,刻在木匾上又工穩又醇古。我們小輩到他家玩只要叫一聲「李伯伯」他立刻淘出幾個銅元說:「拿去買糖吃!」五六十年前舊人舊事,轉眼竟是《世說新語》。老先生其實比小李子好玩多了。沈茵到美國總要去看望李子一家,看他長年那麼拘謹那麼刻板,沈茵忍不住說:「小李子,你跟大嫂行房穿不穿西裝?」李子大驚,一臉通紅,當晚來信跟我說「此姝孟浪,不宜深交」,沈茵聽了得意大笑。過了一兩個月,一百零八子沉香佛珠兩子尺寸嫌小,李子還是找沈茵替他配換大的。李子說的李清照《菩薩蠻》全詞委曲精工:「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時燒。香消酒未消。」沈茵說醉可忘憂,卻不說盡,沉水香消,酒意未消,易安下筆也宕逸,也束約,也蘊藉:「但願小李子玩玩沉香微微一醉人會舒散些。」

鄭漢良: 選人才,還是選富爹?




廣州渣打銀行為吸引大款存戶,涉嫌以招聘實習生為名,明碼實價提出存款五十萬元(人民幣,下同)的VIP客戶會獲得優先取錄機會。事件遭到廣州《新快報》踢爆後,網民一片責難聲,質問這家總部設在倫敦的國際銀行到底是「是選人才,還是選富爹?」

渣打分行媒體公關部負責人面對質疑時,還理直氣壯為銀行辯護,承認銀行確實在全國舉辦「金融體驗生項目」,在同等條件下,VIP客戶子女可優先錄取,而且現正在渣打銀行實習的大學生,不少是通過VIP客戶渠道取得實習機會的。

通過網羅和聘雇官二代和富二代作為打入當地金融市場的先頭部隊,其實早就是這些國際銀行的伎倆;尤其是美歐一些大規模的投資銀行,更視官二代為打開當地市場的人肉鑰匙,特別在一些金融事業受到政府嚴密管制的國家。因此父親官位越高,子女在投行的地位也越高,大家也同樣可以說一聲:「還以為是個人才,原來只因為有個官爹!」

此所以在一些嚴格實施外匯管制、講究人脈關係的國家,留洋學經濟學商的權貴二代,掏出的名片,不少都是美歐或日本投行高幹。是否是人才,倒要看用那個標準衡量,不過好像渣打銀行的實習生中,相信也有長進的富二代。

大陸到一九七九年才正式推行改革開放政策,金融市場以穩中求進的步伐開放;國際銀行自是故伎重施,照辦煮碗將這一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老方法套用在大陸身上,不少官二代搖身成為國際投行的寵兒。有些儘管不是官二代,但因早期大陸留學生圈子就這麼大,與官二代很容易套上了交情,織個綿密的關係網,為投行進軍大陸打通政商人脈。

到了九十年代末,官二代身為外國投行掮客風氣氾濫,中共於是頒令禁止高幹子女任職外資公司。但此舉反而釋放了羽毛漸豐的官二代撈錢的能量,他們紛紛自立門戶開設私募基金或創投基金,乾脆自己做老闆;以前做他們老闆的投行,今天照樣裝小賠笑臉,畢竟賺錢才是正路。高盛出身的前美國財長普爾森,每次訪問大陸的那張笑臉和那副德性,足可反映一切。

從最近摩根大通驚傳二十多億美元虧損交易的事件中,我們可以得知,美國金融機構的內部監管其實也是一塌糊塗,而且更習染了炎黃子孫凡事講關係的傳統。自從雷曼兄弟崩盤觸發二○○八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美國投行的貪婪和魯莽,讓世人上了寶貴的一課,但誰會料到被形容是危機管理系統至為健全的摩通銀行,卻翹了這一課。

根據《華爾街日報》十八日報導,摩通炒焦了二十多億美元的信貸違約掉期合約後,立即展開內部調查;發現自從去年十月倫敦總投資辦公室的一個財務官辭職之後,這個負責投資項目及每天向總行總財務長匯報的職位,一直懸空。換言之,在缺乏一個財務官的監管下,倫敦的辦事處幾乎成為了一個獨立王國,甚至將投資風險的限額,再三提高。

尤有甚者,倫敦總投資辦公室的風險管理官今年初換了人,新長官是兩年前才加入摩通的高德曼,不過這位高德曼原來完全沒有風險管理的經驗,之前他只不過是一個場內交易員。報導指出,高德曼雖然沒有相關的工作經驗,但卻是摩通總行企業管理事務主管佐布羅的連襟或妹夫或姐夫,英文反正就是一個brother-in-law。這位高德曼不但欠缺經驗,他過去在另外兩家投資銀行工作的往績,也是虧蝕累累。只因為朝廷有人好做官,摩通請了他做風險管理,現在反而是風雨飄零,險情處處。

由此可見,講關係,搞人脈,絕非是中國人社會獨有的現象,廣州渣打銀行五十萬元賣一個臨時工,只是一貫做法,不必大驚小怪。

舉家投奔美國 陳光誠自由了



經歷了四年牢監、三年軟禁生活,經歷了如越獄影片《月黑高飛》般驚險萬分的逃生過程,經歷了攪動中美兩大國外交風雲,並被困在北京朝陽醫院23天漫長的過 程後,山東失明維權人士陳光誠,昨終脫離黑暗,攜家人登上飛往美國的航班,奔向自由。他表示,對離國「感慨萬千」,心有傷感,但堅稱「我肯定會回來」。內 地官方則指,他是「依法通過正常途徑辦出國手續赴美學習」。美國國務院對陳光誠事件妥善解決表示歡迎。中國組 

「我現在已經在機場了!」一直關注陳光誠的動態的海外記者,昨午再致電陳時,突然聽到他一家正前往機場準備離境 的消息,大感愕然。此前雖然有消息顯示,當局正為他辦理出國手續,但至昨早他接受查詢仍稱,未知何時能成行。一直守候在北京朝陽醫院外的記者也發現,醫院 在中午12時突然加強戒備,大門關閉後又開,隨後兩輛私家車和一輛拉上窗簾的麪包車魚貫開出,駛向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內地失明維權人士陳光誠昨終獲准攜家人出國赴美。圖為他與妻子及女兒早年合照。


腳傷未癒的陳光誠須坐輪椅前往登機。路透社




「我肯定會回來的」

稍後陳光誠接受電話查詢時證實,他和家人已被送到首都機場。他是中午時突然接到通知收拾行李的。同行包括他的妻子和兩名子女,另有兩名美國外交官陪同赴美。由於腳傷未癒,他仍要坐輪椅。

據 悉,陳光誠是搭美國聯合航空UA88航班,從北京直飛紐約。該航班原定下午3時45分起飛,推遲到5時37分才起飛,因他們一家護照未到;但也有消息指因 機場暴雨故延誤。公安將他們一家四口直接送到停機坪登機。有美媒記者與陳同機,但被告誡飛行途中勿騷擾他們。空姐用簾幕將陳的位置圍起,並停用旁邊通道的 廁所。據悉陳光誠坐的是商務艙,資料顯示該機位票價為39,040元人民幣。

「我現在是感慨萬千!」登機前陳光誠回應外界時,傷感表示自己並無 「鬆了一口氣」感覺。被問當局是否有所「交代」時,他說:「我不會接受(當局)任何無理要求。我去(美國)是休息一段時間,學點知識。」他又希望當局履行 承諾,查處山東地方當局的違法行徑,善待他還留在家鄉的親人。被問此去何時回國,他說:「我也不知道何時能回來,但肯定會回來的!」他此前已獲紐約大學邀 請任訪問學者。

因反抗地方當局強推計劃生育政策,協助民眾維權的陳光誠,2006年被當局以「破壞財產和聚眾擾亂交通罪」判監,四年三個月後出 獄,即被軟禁在家,事件受海外廣泛關注。上月22日,他戲劇般逃離守衞,在志願者協助下逃到北京入美國大使館求助,引發中美外交風波。經中美討價還價,他 在本月2日走出使館,被安排到朝陽醫院就醫。就醫期間,他不滿被當局變相軟禁,發聲要去美國,直至昨日終於成行。

陳光誠脫離黑暗奔向自由,引海外輿論高度關注。曾因協助陳光誠逃離山東被公安拘查的何培蓉(網名「珍珠」),對他赴美感到高興,希望他們一家在美國快樂平安,並寄語外界勿為陳的離去而悲哀。

有內地網民指,陳光誠在西方關注下終於逃出黑暗,但無數國人仍在黑暗中生活,「希望我們走向光明的那一天早日到來!」官方新華社昨晚發簡訊稱:「山東省沂南縣人陳光誠日前依法通過正常途徑辦理出國手續赴美學習。」


昨午,載着陳光誠一家的麪包車駛離朝陽醫院,在兩輛私家車引導下開往首都國際機場。美聯社



陳光誠逃出黑暗事件簿

2010年9月9日:
陳光誠因維權被判監四年三個月後,出獄回家,隨即被當局軟禁,其間還遭地方公安虐待。
2011年期間:
內地網民、維權人士及外國駐華記者等相繼赴山東欲探望陳光誠,但均遭暴力驅趕或襲擊。美國影星基斯頓比爾( Christian Bale,圖)亦曾嘗試探訪陳光誠而被暴力驅趕。


2012年4月22日:
陳光誠獨力逃出當局在村內外所設重重圍困,躲藏並向志願者求助,包括網名「珍珠」的何培蓉(圖)及郭玉閃。



2012年4月27日:
在內地志願者協助下,陳光誠逃到北京,進入美國大使館,掀起中美外交風波。
2012年5月2日:
中美高層對話在北京舉行前夕,兩國私下達成協議,陳光誠在美高官包括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圖右)陪同下,入住朝陽醫院;陳被嚴密隔離,但可與外界通電話。



2012年5月19日(昨天):
北京當局突然允許陳光誠攜家人飛往美國。


曾鈺成承認剪布有預謀  指行動獲泛民共識 何俊仁否認

粗暴終止拉布抗爭的民建聯立法會主席曾鈺成,昨終於承認說過「返嚟就郁」這句話,並證實事前知悉建制派議員黃宜弘會提出終止辯論。他指「剪布」獲部份泛民 議員支持,但民主黨主席何俊仁否認有泛民議員跟曾鈺成達成共識。工黨主席李卓人表示,曾鈺成的言論印證了「剪布」行動早有預謀,曾鈺成誠信盡失,應立即下 台。記者:黃偉駿、梁德倫
曾鈺成在上周五凌晨立法會審議替補機制草案時,於休會其間向立法會秘書長吳文華輕聲說了兩次「返嚟就郁」,復會後黃宜弘即提出終止辯論並最終獲曾鈺成批准。曾、黃兩人前日矢口否認事前有溝通,曾鈺成更聲稱忘記說過「返嚟就郁」。

曾鈺成詭辯指有泛民議員支持他「剪布」。



「返嚟就郁」指將有事發生

曾鈺成昨出席電台節目時突改口,承認說過「返嚟就郁」這句話,解釋這句話意思是即將有事發生。他稱,黃宜弘當日提出終止辯論前向吳文華索取開會時數,他一度 要求吳文華暫不要提供資料,好讓他繼續主導會議,他又託吳文華勸黃宜弘勿仿效外國議會提出終止辯論動議,但由於建制派對拉布深感不滿,繼續會議變得困難, 他因此最終同意向黃宜弘提供資料。


曾鈺成說,當初批准逾1,300項修訂時已預期建制派會不滿,而決定「剪布」時也預料泛民會群起批評。他自比末代港督彭定康,指彭定康說過若決策時兩面都不討好,就代表自己做了對的事。曾鈺成認為他今次決定貫徹了過去三年多主席生涯的表現,做到不偏不倚。

曾鈺成又說,宣佈終止辯論前在閉門會議聽取了建制派及泛民的意見,並明確向議員表示自己底線是不能讓辯論無休止繼續,即要在適當時間停止,當時得到多數議員 支持。他聲稱部份泛民議員支持他的決定,但未有指明是誰。他續指,現時有關委員會階段議員發言的規定不完整,只限時間不限次數,希望稍後與各黨派商討限制 會議發言時間及次數。

民主黨主席何俊仁否認泛民議員在閉門會議上跟曾鈺成達成共識。他稱,泛民議員當時有強烈意見,認為曾鈺成扭曲解釋《議事規則》第92條的做法很危險,因為將來會有更多具爭議性條例帶到立法會,屆時將有更激烈爭論,主席不應收窄辯論空間。


提出終止辯論的黃宜弘被踢爆有事先通知曾鈺成,卻厚顏自稱無說謊。



黃宜弘也改口繼續扯貓尾

另 一「剪布」黑手黃宜弘前晚被吳文華踢爆早在上周三晚已委託吳文華告訴曾鈺成將建議終止辯論,他昨也改口,解釋與曾鈺成事先「沒有溝通」是指沒有「直接溝 通」,並承認早在上周三晚已向吳文華預告將建議終止拉布辯論,堅持自己無講大話。他又認為,曾鈺成知道根據《議事規則》議員無權提出動議終止辯論,所以想 出引用第92條,「佢(曾鈺成)係聰明人,點會唔知點做?我相信佢都想睇下可以點收科」。



有償示威  反拉布臨記 大爆同工不同酬

向來動員能力強大的保皇黨,近日被爆出以500元聘請近千名臨記出席上周四的反拉布集會,這個花錢製造民意的爛騷,再爆 出內訌醜聞:有人疑「食水深」導致臨記同工不同酬,一些戲子收取300元兼享豐富午餐,一些戲子卻只得180元,更不包午餐及交通。有臨記不滿被剝削,大 爆假民意騷的內幕。

有網民昨再爆反拉布有償示威內情,引述來自荃灣區的建制派核心支持者指,原來負責揸「大聲公」帶領叫口號的戲子,酬金高達1,000元;站前排願意讓傳媒拍攝的可獲500元至700元;站後排充當佈景板的「散仔」收取均一價300元。


建制派日前召集千名臨記上演反拉布大騷,事後卻有戲子不滿被剝削。


不滿大判食水深

這些民意騷通常由核心支持者,即「阿頭」負責接指令,他們先招攬親友當站在前排叫口號的「高級臨記」。由於每個人頭起碼有500元油水,而平價的散仔又佔多數,阿頭要負責安排他們的交通、早餐或午餐,以防他們走散被傳媒套料。

上 周的反拉布示威「大騷」要招攬上千人,故有多人負責接洽,當中有人為賺取最大利潤,以外判方式招人,先從每人500元中抽取四成即200元佣金。換言之, 二判要從剩下每人300元中再抽佣。故此在完場出糧時便有同工不同酬的情況,有散仔獲300元酬金兼享豐富午餐,有人卻只得180元,尚不包交通及午餐, 十分不公平。

當日參與民意騷的一些金毛青年,貼上的反拉布貼紙與民建聯成員身上的一樣,身兼新界社團聯會會長的民建聯元朗支部主席梁志祥昨否認民建聯涉及事件,聲言該黨有許多義工,毋須花錢請人示威。


羅范為新團隊護航 市民默哀

候任特首辦主任羅范椒芬昨日出席立法會首場公聽會,再度硬銷5司14局建議,被市民、文化界和泛民主派議員聯手炮轟,有 市民站立默哀,不滿梁振英拒絕全面諮詢市民;有市民不滿保皇派為每年秏費逾7,000萬元公帑的重組建議護航,發言後憤然離場抗議。文化界則對許曉暉出任 文化局局長的消息表示不安,羅范椒芬全力為許曉暉護航,指政府團隊能力可以互補。


獲建制派護航的羅范椒芬,昨表現輕鬆。



被批漠視民意

立 法會昨日就梁振英政府重組建議舉行首場公聽會,在保皇派全力動員下,成功營造會上逾六成代表支持重組的「民意」,與會者包括協助梁振英撰寫政綱的房委會委 員蔡涯棉、全程為梁振英助選的民建聯區議員劉國勳等。不少挺梁代表會上只機械式讀稿,其中全國政協王國強指每年逾7,000萬元公帑的重組建議,只屬政府 開支九牛一毛,但他在議員追問下,最終承認不清楚現時政府開支數目。

近30名泛民政黨、文化界代表和市民會上狠批重組建議,其中市民譚國新不滿羅 范硬銷重組建議漠視民意,會上手持「香港已死」標語站立默哀一分鐘。西貢區議員何民傑則高舉兩隻糉,諷刺梁振英重組建議「臃腫」,浪費公帑。時事評論員黃 世澤不滿保皇派為重組建議發表謬論,會上抗議時被逐離場。爭取全民退休保障代表會上掛出「梁振英不代表我」標語,狠批評梁振英只識落區做騷,拒絕聽取真正 民意,「仲衰過董建華」。

文化界代表梁寶山不點名指許曉暉出任文化局局長的消息令人不安,本土藝術家羅雅詠亦稱擔心文化局成為「控制意識形態的國 家機器」,認為政府推出前應先詳細諮詢民意。但羅范椒芬會上繼續拒絕承諾會就重組建議作全面諮詢,又不點名為許曉暉護航,指文化局「整個團隊係有個互補 性」,並透露至今已收到逾70多政助和副局職位申請。
爭取全民退休保障代表展示「梁振英不代表我」標語,批評梁振英拒絕聽取真正民意。





《蘋果》馬尼拉直擊  培訓教室授課馬虎 難怪菲傭質素差

近年涉及外傭的投訴激增,當中大部份是「人不對辦」。《蘋果》記者日前在馬尼拉菲傭訓練學校,直擊這個最大的傭工輸出國,是如何訓練專業女傭,結果看到的 是1對60的擠逼授課,餐桌禮儀課不但「中西混和」,更是台上授課,台下燙衫,亂成一團,最後人人都有「80分」。至於負責教授廣東話的菲籍女導師,面對 記者查問,最後尷尬笑說:「鵝(我)只識少少。」

採訪:莫家文、廖怡德、蕭逸居
菲律賓政府規定,菲傭出國打工必須在家傭培訓學校受訓,並須通過考核取得官方文憑。《蘋果》記者走訪馬尼拉多間培訓家傭的學校,發現大部份與在港展示的家傭受訓錄影片段差天共地。

記 者上周三佯裝香港僱傭中介到當地揀蟀,到訪其中一間位於馬尼拉曼達盧永市(Mandaluyong city)的家傭培訓學校,該校專門提供菲傭到香港打工。四層高、每層只有600呎的「住宅學校」,內裏設有不同課室,除了地下用作辦公室外,一樓設有模 擬主人房、廚房及照顧老人幼嬰的睡房,二樓是行李室,三樓則是課室,當時約有60名身穿便裝的學員,採用早五晚十全日式連日受訓。


導師每次只能向約十名學員授課,其餘學員則在後排聊天。蕭逸居攝


導師在前廳教授餐桌禮儀,後廳的學員則懶理,隨意自學燙衫。


山寨訓練學校教室內,照顧老人與嬰兒的課程共冶一爐。



1對60亂教亂學

記 者走進擠逼的課室,不但發現部份學員要「罰企」聽課,而站在最後方的學員根本無法看到和聽到導師授課,在這種1對60的課室內,大部份學員基本上不是在上 課,有的在聊天、看書、有的貪玩練習燙衫。導師教授餐桌禮儀期間,枱上放置各式西式酒杯、茶具及刀叉、中式茶壺及湯窩,但學員竟然胡亂套用,包括用中式茶 壺向西式茶杯斟茶,最後無論有無實習的學員全部獲80分,相當「求其」。



菲傭訓練學校外貌如普通住宅,教學馬虎,難怪到港打工的菲傭出現人不對辦。



導師識少少扮代表

其 後,另一名女導師Carolina上粵語課,見記者來參觀,趁機吹噓學校歷史悠久,開業8年,培訓過不少人才,更在記者面前即場表演授課,首先教的是「早 sun(早晨)」、「ming唔ming(明唔明)?」,記者見不對路叫她試讀一句廣東話,試來試去都不妥,導師最後尷尬地笑說:「鵝(我)只識少少!」

記者向學校主管詢問學員上課的價錢,對方透露學員一般受訓10至22天,當中以10天課程較受歡迎,每名學員學費1萬元披索(折算約1,800港元),部份香港中介人成功揀蟀後,會將此筆費用轉嫁到僱主合約中,如僱主嫌貴,更可提出5天「濃縮版」課程,價錢可按比例計算。

將貨就價人不對辦

有 香港僱傭中介透露,該培訓學校屬合資格機構,學員考核合格後由政府統一發文憑,但最後當地中介推薦學員出國到那處,則全看抽取多少佣金決定。「家傭中介合 約費用,部份包括培訓費在內,濃縮課程既可省錢,推薦人頭到學堂亦可分佣,結果部分學堂將貨就價,求其教完算數。很多僱主請人後始發現不對辦,感被騙之 餘,更無奈地要手把手重新去教」。


G8峯會 逼增長措施刺激經濟  美法英意加聯手 孤立默克爾

美國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為免歐債危機波及他連任的勝算,前晚(周五)在大衞營舉行的八國集團(G8)峯會上,跟法英意加四國聯成一線,向力主以緊縮措施滅赤的德國總 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施壓,逼她改以增長措施來刺激經濟,和想方設法保住希臘留在歐元區,使默克爾在峯會上孤立無援,相當無癮。 


北約峯會今天在芝加哥揭幕,數以千計民眾上街示威,要求G8向銀行開徵「羅賓漢稅」。 美聯社



歐 債危機深不見底,歐美領袖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奧巴馬在峯會召開前,先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接見剛就任的法國總統奧朗德(Francois Hollande),強調應「以增長為先」,雙方同意「尋求讓希臘留在歐元區相當重要」,並表明會游說歐元區國家要結合「強勁增長議程」來達致收支平衡。

尋求讓希臘留在歐元區

奧巴馬強調一個緊縮和增長並重的平衡做法,才是負責任政府的做法。他2009年上台時,美國經濟陷入衰退,靠短期泵水措施,配合長期削減開支,才讓經濟復蘇。奧巴馬介入歐債危機,是不想見到歐債爆煲,波及美國疲弱經濟,從而危害到他在11月大選連任的機會。美法聯成一線,意大利、英國和加拿大都在旁附和造勢,支持以增長措施來刺激經濟,並非像目前一味單靠緊縮開支。G8聯合公報更強調「推動增長及創造就業是當務之急」,都擺明在峯會召開前向默克爾施壓。

奧巴馬前晚在大衞營沒有安排正式峯會開幕儀式,只以輕鬆的歡迎晚宴揭開序幕,但當他迎接默克爾時雙方語氣有點不咬弦。他問默克爾:「最近過得怎麼樣?」默克爾只是聳聳肩,笑容繃緊。


奧巴馬在迎接默克爾時,親吻她左頰。 美聯社



尋求增長與緊縮並行方案

歐洲救巿基金主要來自德國,為免加重財政負擔,德國一直硬推「以緊縮為先」方針,默克爾本來處上風,歐盟25國已簽署「財政契約」雷厲風行跟隨,但自奧朗德上台後高呼反緊縮,希臘新政府難產後,各成員國開始懷疑過份緊縮行不通,漸漸趨向支持「增長並行」,向默克爾施壓。

美國智庫布魯金斯研究所研究員隆巴爾迪(Domenico Lombardi)認為,各國專注力不再在控制債務,令德國處於下風:「德國目前的確被孤立。希臘明顯已變成系統危機。」

德 國在峯會上孤立無援,可能要作出讓步,但外交界預期,G8未必能在峯會上拋出新刺激經濟措施,但奧巴馬介入或為拯救方向定調,逼使歐盟在未來幾周提出實質 方案。歐洲委員會主席巴羅佐(Jose Manuel Barroso)認為,增長與緊縮並非對立,並透露成員國已有初步共識,發行歐洲債券暫緩危機,形容這是「平衡增長與緊縮的方案」。
法新社/路透社/英國《泰晤士報》

奧巴馬在大衞營舉行G8峯會工作晚宴,共商對策,希望盡快解決歐債危機。





台總統就職前夕  12萬人促馬下台


「馬英九,下台!馬英九,下台!」馬英九總統今日舉行就職大典前夕,民進黨昨在台北發動519「日子歹過,總統踹共」大遊行,由民進黨天王、天后率領,並 分三路,會師嗆馬,要求馬總統向民意低頭認錯,並調整施政方向。雖然午後下了場大雷雨,但民進黨宣稱有12萬人參與,警方則估計為近4萬人。 

昨日下午,民進黨兵分三路:第一隊為「要生存大隊」,從松山菸廠出發,由黨代理黨主席陳菊及綠營縣市首長領軍; 第二大隊為「要公平大隊」,從台灣大學出發,由前黨主席蔡英文、游錫堃、謝長廷等人及學界代表領軍;第三大隊為「要安全大隊」,從萬華火車站出發,由前黨 主席姚嘉文、獨派大老辜寬敏和蘇貞昌等領軍。


民進黨昨日號召12萬人參加「日子歹過、總統踹共」大遊行。 台灣《蘋果日報》


示威人士頭上都綁上寫着「怒」字的紫色頭帶。


民眾冒雨殺上街嗆馬英九。 台灣《蘋果日報》


民進黨黨部一對新人昨亦參加遊行。 台灣《蘋果日報》



「物價漲 政府沒長遠目標」

由於民進黨事先張揚將發動10萬人上街,台北市警局擔心會有遊行人士在總統府前滋事,而擴大總統府前的管制範圍,讓總統府周邊增添緊張氣氛。

參與示威的民眾來自各地,其中花蓮有600多民眾包火車北上嗆馬,民眾義憤地說:「馬英九下台啦!」高雄市議員鄭新助服務處集結八部遊覽車動員將近320人,聲勢浩大前往台北參加「反馬救扁」大遊行。

昨 日的遊行伴隨着間歇性的雨勢,參與的群眾有人撐傘、有人穿上雨衣,但不減熱情。三路人馬傍晚會師北平東路晚會現場,並不斷高喊「總統道歉、閣揆下台」等口 號。有民眾:「這代表了全台灣人民的眼淚,雨下得越大越激情。」民進黨表示,選擇紫色作為這此遊行的主色,是因為它代表「正義」,也是受壓迫人民的顏色, 許多民眾的頭上都綁上寫着「怒」字的紫色頭帶。

「馬政府上台後生活真的改變很多,物價一直漲,政府政策都是炒短線,看不到長遠的目標。」現年26 歲,正就讀研究生的台北人邱心瑩,對馬英九上台後,物價持續上漲感到不滿。不過,22歲的洪佑岡則期盼馬總統加油,「水電漲價最好能用緩和的方式去漲這樣 才不會失了民心,不要辜負我投你一票」!


蔡英文表示,馬英九政績不佳不是道歉就可以。 台灣《蘋果日報》


陳菊(中)帶領民眾反對引進美國牛肉進口。 法新社


綠營舉起「日子歹過、總統踹共」標語。 台灣《蘋果日報》



中間選民後悔投馬英九

這次遊行除綠營外,就連曾挺馬或自詡是中間選民的人,也忍不住走上街頭。近百位大選時投票給馬英九的藍營及中間選民,搭「689憤怒巴士」從高雄北上參與遊行,他們高喊後悔投給馬英九,更有人大罵:「無能的馬英九比貪婪的陳水扁還恐怖,國家沒倒,百姓先倒!」
遊行隊伍昨日傍晚會師北平東路,並舉行晚會,台聯接力嗆馬,進行守夜,呼籲民眾「不要散去」,今日繼續參加520遊行,上午8時在華山公園集結,以大型投影機直播總統馬英九就職典禮,主辦方已準備雞蛋供民眾丟擲洩憤。
台灣《蘋果日報》


遊行隊伍會師北平東路後舉辦晚會,聲討馬英九。 台灣《蘋果日報》




英男懲罰鄰居擾人清夢 錄叫床聲放上網


「啊啊……啊啊啊……啊!」抑揚頓挫而分貝極高的叫床聲,不是來自小電影,而是真刀真槍真人發聲!英國人穆爾被淫聲浪語吵足一小時後,決定懲罰兩人擾人清夢,錄下叫床聲放上網,瞬即熱爆互聯網。

住在大曼徹斯特的穆爾,那天上床就寢,不久卻傳來一對慾海饑民的「廣播」,即使他關了窗也不得安寧。「我樓下有住客也怒斥他們,要不關窗,要不閉嘴。」那對男女靜了一會,但隨即故態復萌。

忍了一句鐘,穆爾決定教訓他們,錄下叫床聲放在Twitter公諸天下。他又在大樓大堂張貼便條:「致整夜性交令我沒法入睡的人:下次請關窗!你們的叫聲現已上網。」還附上網址(圖)。

26秒的叫床聲帶轉眼獲點擊20萬次,穆爾目的達到,但卻擔心對方找晦氣。「由那女子的叫聲估計,那男的應該很健壯,而且現在大概很火……」
英國《太陽報》































2012年5月18日星期五

Syrian security forces set off Damascus bombs blamed on al-Qaida – defectors

Attacks were beyond our abilities, says rebel leader, as officers who fled describe regime plots before blasts

The scene of the deadly blast outside the so-called Palestinian branch intelligence headquarters on 10 May.

Military defectors in northern Syria have denounced claims that al-Qaida was behind a series of deadly bombings in Damascus, contradicting the UN secretary general's assessment that the terror group is taking a lead in the insurgency.

The defectors were speaking before Ban Ki-moon's claim on Thursday that al-Qaida was responsible for a deadly blast outside one of Syria's top intelligence services on 10 May, which reportedly killed 55 people and wounded 372.

"A few days ago there was a huge, serious, massive terrorist attack. I believe that there must be al-Qaida behind it," Ban said at the UN headquarters in New York. "This has created again very serious problems."

The defectors, interviewed by the Guardian in villages in the Jisr al-Shughour and Jabal al-Zawiya areas this week, alleged that Syrian security forces had caused many of the blasts.
Nine defectors, some of them officers who had fled recently, relayed first-hand accounts of plots they had witnessed being planned or executed that were later blamed on "armed gangs" or al-Qaida.

All have provided details of the plots they say took place and are willing to provide testimonies to international investigators. They say they are reluctant to put their names to their allegations, fearing reprisals against their families.

Another man, who was serving in the destroyed intelligence headquarters known as the Palestinian branch, and who was injured in the 10 May blast, gave an account of regime compliance to his family and friends. The man, a guard at the headquarters' prison, had returned to his village two days earlier after receiving treatment.

"He told us that three days before the bomb the Alawite officers started disappearing and so too did all of the important prisoners," the man's brother said. "The cameras were also taken down and the important files were removed. The only people left in the building when the explosion happened were Sunni officers and guards or some prisoners."

The injured guard initially agreed to discuss with the Guardian his version of what took place, but promptly left the interview trembling and weeping.

"He knows the price we will all pay if he speaks out," the brother said.
A non-commissioned officer who fled the feared air force intelligence on Tuesday said he had been responsible for the removal of cameras from the street outside the Palestinian branch a week before the explosion.

"This was the most secure part of Damascus," he said in Jabal al-Zawiya village the following night. "Nothing can happen there without someone knowing."

He said that despite removing the cameras, he had had no prior knowledge of a blast. He did claim to have witnessed an irregular mass transfer of staff from another security building that was blown up in late December, the first of the alleged al-Qaida attacks on the capital.
"I was working very near that area that morning," he said. "They put an emergency car with a flashing light out the front of the building and there was a prisoner inside [the car]. It was impossible to get near the area for two hours before the explosion."

Another officer, who defected in February, said he witnessed a van being loaded with explosives in al-Mustama military camp in northern Syria. "They then put prisoners in it and took it into town and exploded it," the officer said. "For five days before, we knew [the explosion] was going to happen. But when I heard that they had killed the prisoners too, I left."
A fourth officer, who served in the air force intelligence branch in Damascus and fled in January, said he had seen a car loaded with explosives being driven from his building by guards who were transporting prisoners.

"They told me to go to a checkpoint near Midan [a suburb of the capital]. They said the car would come to the checkpoint and I was to intercept it. The guards got out of the car around 400 metres from the checkpoint and 200 metres later we stopped the car and arrested the men inside.

"I left the military after that," he said. "I could not take it any more."

Across the swath of northern Syria visited by the Guardian this week, anger at the idea of al-Qaida being responsible was evident among the Free Syria Army and locals. "Show me one man from al-Qaida and I will buy you lunch," said Firas Abu Hamza, a rebel commander in Jabal al-Zawiya. "There are no [Gulf] Arabs here helping us and there are no weapons coming in.

"This is our fight and our fight alone," Abu Hamza said. "We will accept weapons, but we will not accept al-Qaida. It is totally impossible in this community for them to be there without us knowing.

"Have you seen those explosions in Damascus? They are massive, sophisticated, beyond our capabilities," he said. "We tried to blow up a tank near a bridge last week with urea and sugar and barely damaged the tank. It is clear that a state is behind this."